导读: 无人机在槎桥村的杨氏宗祠上方盘旋,画面里,一切都是红色的。 祠堂的天井被红色的天幕覆盖,大红的地毯从杨氏宗祠向东铺展,经过仙...
53岁了,人生走了半辈子的杨燕填还能清楚地记得父亲向他发出严肃警告的那个下午。这个为了村里事务常常皱着眉头、一双眼睛瞪得滚圆的男人,脸上出现了罕见的迷茫。
放了学,孩子们在一起玩,邻村高美的黄姓小孩也在其中。父亲突然走近:“可以跟她们一起玩,但婚姻就不要了。”还在读小学的杨燕填懵懵懂懂,但能感知到禁忌中夹带的恐惧。长大后,他遇到过不少高美村的黄姓女孩,从没动过恋爱的念头。
等杨燕填这代人成了父亲,违逆和反抗依然不可想象。每个人都能说出几个“棒打鸳鸯”的故事,杨燕填记得大龄未婚的弟弟难得喜欢一个女孩,媒人去说和,女孩答复:“我是高美的黄姓哦,婚姻恐怕不行吧。”
每个人也都能说出几个“某某执意嫁到高美,姻缘最终不得善果”的事例。没人会将之归咎于伴随“世仇”自然发生的社会排斥,他们更愿意相信,“不得善终”恰恰应了祖宗的毒誓和诅咒。
相信和顺从之下,很少有人会问“为什么”。杨燕填碰到过一个例外。数年前,读高二的女儿突然把一个高美村的男孩带回家,男孩离开后,杨燕填告诉女儿:“可以交朋友,不能谈婚姻。”女儿当时有什么情绪?杨燕填的记忆里一片空白。
“伤心哦,当然伤心了。可是没办法,跟那边通婚的很少,嫁过去都没有好结果的。”妻子郑拥华坐在丈夫身旁,一张脸皱作一团。
“那个男孩子不错的。”杨燕填不觉得自己做错过什么,但语气里透着惋惜。“后来他又来过我这里两三次,一坐就好长时间,一直问,叔叔,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杨燕填也没有标准答案。槎桥村上一任村党委书记杨继波曾翻查过两方的族谱和其他历史资料,都没能找到关于仇怨何以结成的记载。但大家有一个模糊的共识,“当年就是为了争一点儿土地,或者一个灌溉水源”。
2023年10月1日,广东揭阳市榕城区槎桥村、高美村举行和解仪式。图/揭阳日报
在他们的认知里,世仇实在是潮汕相邻村落之间再普遍不过的现象。揭阳人欧俊勇是韩山师范学院历史文化学院的副教授,他长期在家乡调查研究宗族社会的运作机制。他发现,结成世仇的,通常是一村一姓的单姓村。
欧俊勇告诉《中国新闻周刊》,数百年前,为了避免聚落内部发生矛盾,方便自我管理,潮汕地区的宗族构建者们逐渐选择了一村一姓模式。但清朝乾隆和嘉庆年间的人口快速增长,给一村一姓模式带来了新问题。“宗族最关键的目标就是繁衍。土地是有限的,而人口持续增长,人与人之间的接触更多,村落之间的边界就紧张了。”
欧俊勇发现,单姓村落矛盾形成的模式有四种:资源争夺、家庭纠纷、大姓对小姓的压制以及卷入历史大事件。不过,根本原因还是人地矛盾。
上一篇:沈阳一车辆加气时爆燃致2死6伤 背后隐藏了什么秘密?
下一篇:最后一页